珠璣敗絮總不同 - 聞檀《首輔養成手冊》 @ 以琳的部落格

先說書名，這書名實在不怎麼像言情小說的書名，若不是聽格友提起才特意關注，光看書名，我還真不會有興趣主動一探究竟。

我對這部小說的感覺很複雜，既被故事情節所吸引，又會常常想摔書。文案就不貼了，直接說一路讀來的感想吧。

羅宜寧嫁給侯府庶子為妻，後墜崖而亡，魂魄附在一支玉簪之上，多年間看盡人間事（玉簪這個梗實在有點生硬）。後來她重生在死後的第七年，成為保定羅家的七歲小女孩。開頭看她如何與原先互有嫌隙的庶兄羅慎遠修補關係頗有意思。兩人漸漸長大，羅慎遠成為為宜寧遮風擋雨的保護者，同時也順利踏上仕途。看到這裡，我對這個男主角還是蠻看好的。接著，無可避免的，宜寧正面遭逢了害死她的前世丈夫，如今權傾一時的陸都督陸嘉學。隨著各種場景的他們各自的回憶片段，宜寧和陸嘉學的過往慢慢浮現。其實在陸嘉學剛出場不久，看到他一顆又一顆的吃著宜寧喜歡，他自己卻不愛吃的棗子那段時，我便猜到宜寧前世的死因必有不為人知的內幕。這樣昔時今日對比的感慨、愛恨糾結的情緒持續進行著，使人產生一種盼望看好戲的期待：如果他知道她的真實身分，會有什麼樣的反應？當年事件的真相到底是什麼？至少程琅獲知她身分的那一段就蠻好看的（至於程公子心中所思所戀我實在不敢恭維，不予置評）。

宜寧為避禍嫁給沒有血緣關係的兄長羅慎遠，有一個場景是成親那天，宜寧因故與陸嘉學待在一處。他回憶起多年前與她成婚的情景，心中傷慟，卻絲毫不知眼前人即是自己的妻。兩人各自懷想同一件往事，雖坐在一起卻咫尺天涯。這一幕是書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一段，也就是從這裡開始，我對主角的關注力和認同感盡數轉向陸嘉學。

陸嘉學得知真相的場面果真如程琅料想的那樣：山崩地裂。本來一路鋪排醖釀的環節發展到了這裡，精采好戲應該就登場了，但是到了這裡，故事的發展就開始走樣了。之前勾繪出的宜寧對前世際遇的感受是複雜而糾結的。她記掛陸家的現況，感慨曾經在她生活圈裡的人，現在只能從別人的口中知道他們的事、面對陸嘉學時心中仍有隱隱的痛，雖怨恨也惆悵、生活中遇到的許多事都能令她聯想到與陸嘉學過往的生活點滴⋯⋯。這種暗潮湧動以及當年事件真相的追究，一旦擺上台面正面交鋒，好戲勢必精彩可期。可惜的是，這時候的宜寧宛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任憑陸嘉學如何解釋分析，她的唯一反應和思考模式就是不信他、不愛他。然後忙著撇清：感情已在玉簪裡消磨乾淨，對他的愛意與恨意都已淡去（那是誰說前世最忘不了的人就是陸嘉學，連看到他的字跡都這麼激動，面對他本人更會忍不住失態？）、前世跟他只相處過兩年，跟羅慎遠相處的比較久（夫妻之情跟兄妹之誼可以這樣混為一談來比較嗎？）、陸家是腐朽不堪回顧的過去（好像一直到妳死也沒怎麼對不起過妳）⋯⋯。總之，今世什麼都好前世什麼都不好，連生母遺留做紀念的琵琶都只多看一眼就算。接下來的情節就演變成擄人和逃脫的搶人大戰，著實讓我很無言（雖然陸都督一次豪奪一次巧取的好手段過程十分精彩）。

如果說這樣的安排是為了遷就女主角必須愛男主角的設定模式，那麼就回頭來看他們之間的發展。從兄妹之情產生微妙變化的那一段還有點小趣味（不過我不太能理解為啥羅三要一面冷笑一面表白），婚後類似青少年猶豫要不要偷嚐禁果的場景實在讓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宜寧前世畢竟有兩年為人妻的經歷，又怎會有如同天真無知少女那樣的反應？最讓我看得滿頭黑線的就是中午宜寧才夢見陸嘉學在山崖下撕心裂肺地喊她的名字，晚上就被羅三強了去。很想大聲質問作者：不帶這麼噁心人的好不好？能不能寫得更有美感一點？（我真的摔了一個面紙盒）接下來的戲碼就是兩人一見面就慾火焚身上床打滾，實在覺不出有多美好偉大堅貞的愛情來，無趣之至。

故事越到後面，邏輯和場面就越顯得混亂。陸嘉學費盡心力終向宜寧證實了自己的無辜，要求她回到自己的身邊。她選擇羅三，理由是「我從沒遇到過這麼對我好的人，我從沒遇到過可以讓我全心信賴的人」。我真的很想翻白眼，前面長篇纍纍巨細靡遺不都是在敘述一個她早就遇見的人如何的對她好嗎？羅三從所未見的好，是跳頁被搞丟了嗎？怎的我腦中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有多少讀者對這兩句話會有認同感，至少我是覺得超級沒有說服力。宜寧誤會丈夫害她，然後自己移情別戀愛上別人，最後發現其實丈夫是無辜的且深愛著她，多年來一直飽受失去她的痛苦折磨。她的反應很缺心少肺且跳脫邏輯，說這一切已過去而且已經不愛他了，然後就心安理得頭也不回的過自己的幸福生活去了。這一關我實在過不去，因此在看描寫她幸福度日的情景時，有一種很沉重的感覺（她越表現得對羅三癡心，我就越覺得她薄情無義）。奇的是作者偏還要再來一段寧遠侯府的一室孤寂。這到底是虐心還是添堵呀？最奇的就是最後女主被利用了還要反過來向男主道歉，說她不應該怪他而且好愛好愛他，愛得心裡沒有一絲空隙容納別人。這是暗示最後女主被男主玩弄於股掌之中嗎？書的內容越到後面我越搞不清楚作者到底想要表達什麼。

儘管這書缺點重重，但陸嘉學這個人物在作者筆下寫來，卻是出奇的讓人動容。一開始他給人的印象是個心狠手辣冷血無情的狠角色，待他出場以後，絲縷點滴的蛛絲馬跡和過往片段逐漸將他內心不為人知的感情世界呈現出來。他對宜寧用情至深，順天府衙的初次邂逅、謀劃迎娶、勤奮練字親手寫的聘禮單子、婚後置於羽翼之下的呵護、驟然失去的沉重打擊、親手刻的墓誌銘、多年無法平復的喪妻之慟⋯⋯
無人與我立黃昏，無人問我粥可溫。
如今我擁有一切，也能給她一切，可是那人卻已經不在了。
他廣闊似海、刻入骨髓的深情動人心魄。作者不只寫他的深情，還用細膩生動的手法寫他言談舉止舉手投足間那種掌權上位者的氣勢和威儀。可以說陸都督這個角色是本書人物形象勾勒得最成功的一個角色了。

看完書後我覺得很納悶，這部小說的重頭戲以及著墨最多的部分都是宜寧和陸嘉學的兩世恩怨。實際上自從陸嘉學出場後，他本身以及他與宜寧的對手戲就成為聚焦點，那個所謂的男主角羅三自然而然的邊緣化了，他若是沒出場，我都想不起這個人來。這就是讓我納悶的地方了，作者寫陸嘉學所用的篇幅和詳細度明顯的比寫羅三多得多。以作為男主角的氣勢、癡情程度、人品心性（陸助人而羅害人）、吸睛度而論，陸都壓羅一頭。再是宜寧與兩人的感情刻劃方面，我是覺得，前世玩百索、墨畫貓鬚這類的情景和今世「在他身邊就覺得安心」「總是能全心信賴他」設定性言詞比較起來，前者更深刻動人些。而且看宜寧踢毽子以及彈琵琶鬥嘴這兩段，覺得她跟陸更有男女主角的氛圍，跟羅就沒有這樣。如果說這些還不足以顯示陸嘉學成了實際上的男主角，那麼最後那部分的情節就非常明顯了。通常不都只有男主角才會不顧一切不計後果的去營救女主角嗎？陸嘉學這樣做了；而通常背後下手暗算趁火打劫不正是配角的活嗎？羅阿斗慎遠兄也這麼做了。真想不明白，都寫到這個份上了，作者幹嘛不乾脆讓主角名副其實，稍微做個修改，寫成一個兩世情緣的故事，使故事合理流暢，豈不更有看頭？

這書的情節會變成如此不知所謂，關鍵的原因在於作者沒有讓陸嘉學是個徹頭徹尾的反派，而是將他寫成一個存在感很強烈的情聖。如此一來，宜寧的變心就站不穩立場，硬掰一些牽強的理由來發展新戀情的結果吃力不討好。邏輯沒擺正立場站不穩，故事也就荒腔走板了。不過如果故事內容只剩宜寧的今世戀情，那麼這書我看完也就忘了，連想寫心得的念頭都不會有。有趣的是，作者還寫了一篇陸嘉學的番外《餘生》，敘述宜寧重生回到墜崖那日被人救下，還懷了陸的骨肉，最後與他團聚共度餘生。此篇終於把陸扶正了，而且字裡行間有些話語總讓我覺得，作者這是不是有意賠罪啊？呵呵⋯⋯

看小說看了這麼多年，這是我第一次遇見像羅慎遠這樣既不像樣也沒份量的男主角，而且讓我討厭到一巴掌拍死他都不解氣的地步。作者對他的性格設定是心機深沈、狠毒無情，但是寫起來又彆彆扭扭、不倫不類，始終勾繪不成形。他的狠毒除了用來刑求犯人外，就是用狠到沒有必要的手段來對付家中的姨娘、丫頭和女奴。他最拿手的事就是到處安插眼線，家中人對外來往的書信和言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還有隨時埋伏在暗處的密探（羅家又不是皇宮大內，有這必要嗎？）。在作者的加持之下，他升官的速度快得莫名其妙，各種不正當的手段也時不時的被漂白一下（所以就變得黑不像黑，白不像白）。宜寧是唯一讓他覺得被需要的人所以珍視她，這也不能算是真愛她吧？他的戲份不算多，除了剛開始還有點主角樣子外，其他為數不多的出場時間都在暗算別人。再繼續數說他的雞毛蒜皮的話，我都要打瞌睡了，就此打住。

這次這部小說的閱讀途徑是付費聽書，因為免費試聽了前三十集後，覺得故事、演播都還吸引人，便決定付費購買繼續聽。這部有聲作品製作精細，演播和後期製作都不錯，其中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陸嘉學的演播者浩然，他精湛的演播技巧將這個角色詮釋得鮮明生動，令人印象深刻。在這之前我聽過覺得演播功力最好的是葉聽風，浩然的功力比葉聽風有過之而無不及，單是他的演播就讓我覺得此次的付費聽書是物有所值。